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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搜集安倍经济学数据的时候看到一条新闻，说日本菠菜行业收入占整个GDP的比重为5%，全面解禁之后将会带来非常大的经济效应。这个数字吓了我一跳，出于好奇，我去搜了一下相关文献和新闻，发现日本的菠菜行业还真的是个有趣的话题，详细来梳理一下。

首先，名义上来说，菠菜是被刑法所明令禁止的，但作为特别法，能为地方财政带来收入的公营菠菜（如赌马等）是合法的，同时还存在一个著名的灰色产业，即小钢珠店。事实上你随便找个日本人问，小钢珠店是不是菠菜，十有八九会告诉你，这就是菠菜，但在法律上却属于风俗业。因为日本刑法中定义的菠菜必须涉及到钱（现金或有价证券）才算，而小钢珠店采用「三店方式」钻了空子。

现金换小钢珠→赢取的小钢珠直接换钱：菠菜，法律禁止

现金换小钢珠→赢取的小钢珠换特殊奖品→拿着特殊奖品去交换处换现金：非菠菜，合法

通过这种「特殊奖品」的存在，小钢珠行业完成了法律意义上的洗白。但一般人的态度都是：你当我眼瞎吗？这不就是红果果的菠菜吗！所以日本国内做菠菜相关调查/统计的时候，全都默认包括小钢珠，然后就得到了一些很有趣的数据。

菠菜用游戏机台数，日本绝对鹤立鸡群，是后面9个国家总和的几乎2倍之多。全世界60%的菠菜机集中在日本。

人均拥有的菠菜机台数位列世界第三，每28人就有1台，对比之下，澳门是46人1台。

根据厚生劳动省的调查显示，2013年菠菜依存症人口占4.8%（男性8.8%，女性1.8%），约合536万人，属于比较严重的社会问题。想到综艺「月曜から夜ふかし」里有一集，记者在工作日的工作时间突击采访小钢珠店，只见里面人头攒动，座无虚席，全都是西装笔挺的中年大叔借口出去跑业务，其实来小钢珠店厮混。

其实日本总体对小钢珠店是持负面印象的，法律也规定禁止菠菜，那为什么从来没有整顿灰色地带的法令出台呢？日语里有个词叫「天下り」，可以翻译成下界或下凡，意思是政府官员退休后去企业任职，官商勾结，沆瀣一气，刑事剧「相棒」里多次讨论过这个问题。

警察を退職する際に国家公務員たる警察官であった者で、パチンコ、プリペイドカード関連会社、パチンコ関係団体等を含むパチンコ関連企業に在職しているものは、平成 12 年 7 月 1 日現在、47 人である。警察を退職する際に地方公務員たる警察官であった者で、パチンコ関連企業に在職している者の正確な人数は把握していないが、都道府県警察が把握している範囲でその回答を求めたところ、同日現在、全国で 194 人とのことであった。

小钢珠店归警察厅管，而根据21世纪初的调查，共有194个退休警察去了相关企业就职，自然不会出现对行业不利的政策。

这种现象不仅存在于小钢珠行业，事实上所谓的ギャンブル行政（菠菜行政）都存在这个问题。除了灰色地带的小钢珠是私营的以外，日本还存在公营菠菜，而各种菠菜行业是分别归不同的省管理（日语里的省意思等同于中国古代三省六部的省），赛马归农林水产省，赛艇归国土交通省，赛自行车和摩托车归经济产业省，普通彩票归总务省，toto（体育彩票）归文部科学省，彼此勾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当然，日本名义上还是禁止菠菜行为和不能开赌场的，上图白色部分是全世界禁开赌场的国家/地区。而2016年12月通过的法案，就是破除了这个名义上的限制。法案全名叫「特定複合観光施設区域整備推進法案」，简称「IR（Integrated Resort）法案」，从名字可以看出，建设的并不仅仅是赌场，而是包含赌场在内的复合型观光设施，其目的是为了「観光立国」，吸引游客体验日本文化，顺便赌个博（インバウンドの来日観光客の方々に日本のいろんな文化を楽しんでもらう中で、選択肢の1つとしてIRでカジノを楽しんでもらう）。

政府支持的理由总结起来就是一条：开放菠菜业可以带来巨大的经济效应。这点很有意思，具体来看一下。

根据总务省「レジャー白書（闲暇产业白皮书）」的统计，2014年仅仅是小钢珠产业的收入就高达24.5兆日元，同年日本GDP以日元计算为525兆，相当于4.7%，这也就是很多人一直呼吁赌场合法化的理论基础。但是这里有1个问题，日本计算的收入是指客户购买小钢珠的钱，而国际上通用的则应该减去客户所得的退款，大致等同于毛利（粗利益），所以24.5兆这个数字是严重虚高的。

根据唯一一家在香港上市的小钢珠连锁店DYNAM的财报来看，按照国际会计基准所认定的收入其实只有日本会计基准收入16.3%-20%（中间那行粉色的），而一般小钢珠店达不到上市公司这么高的收益率，所以按15%计算的话，估计2014年整个行业的收入为3.67兆日元（占GDP比重0.7%）没有吹的那么高。

另外开赌场和小钢珠店也不是一个概念，不能完全类比。根据09年大阪商业大学的一篇论文「カジノ開設の経済効果（开设赌场的经济效果）」推算，可以给全国带来的经济效应约为3.4兆日元。

当然有人不同意这种说法，比如静冈大学鳥畑与一教授就反驳说，「所谓的赌场收益不过是消费转移，赌场赚的钱就是顾客输掉的钱，自然会引发在其他消费领域的支出下降，造成其他产业的利润下滑和裁员。」对此支持方的反驳挺有趣的，说IR这种高大上的地方主要吸引的是外国游客和国内的有钱人，反正不会影响到那些因为输了钱就消减其他方面支出的穷人。

其实从民众的反应来看，大部分人对通过IR法案是持反对态度的（根据NHK的调查，支持率只有12%）不管官方怎么解释这是IR不是单纯的赌场，民间对这个法案的俗称依旧是「カジノ解禁法（赌场解禁法）」。当然民众更多的是从对社会造成恶劣影响（依存症、治安、黑帮势力渗入、洗钱、青少年教育）的角度，然而所有这些担忧都被反对方一句话怼回去了：现在全世界根本没有几个国家像日本一样，走到哪都可以随意菠菜，日本早就是个菠菜大国了，解不解禁又有什么区别？

说的好有道理，反对派表示无言以对……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把小钢珠店非法化，但之前也说了，小钢珠行业和警察厅早就沆瀣一气了，谁敢去动既得利益集团的蛋糕？既然不可能改善，那干脆官方承认，还能挽救一下经济。

计划开赌场的地方自治体。

甚至已经有「赌场学院」开张了，专门培养小孩子以后进赌场做荷官（dealer）。

日本全面解禁菠菜业这件事，本质上来说就是从皇帝的新装变成真正的裸奔而已，短期肯定会产生经济效应（QE发出来的钱终于不用再烂在银行系统里），但长期就不一定了（东南亚已有众多竞争对手，如澳门、韩国、新加坡、台湾，同时可能造成其他产业的衰败）。